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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新真的拖了很久T_T

因为太渣，文力不足，很难生产……T_T

真心谢谢喜欢的各位，给我很大的动力^_^

Chapter 11 · 重逢

 

 

每一次的阔别重逢，都是重新认识彼此的契机。拥抱、寒暄、人群间的简单交流，总能从举手投足间捕捉到一些改变。身型和外貌的变化倒是其次，见了面了，一来二去几句话，眼前人与记忆中的影像重叠、或者更加陌生，大抵能生出个印象来。

礼堂和宴会厅，新娘的白纱，宾客的酒杯，温情的演奏，此类人之常情对风间彻而言并不陌生。此前参加正男和妮妮的婚礼，已经让他尽情感慨过什么是时光如梭、有情人终成眷属，望着两个儿时挚友站在证婚人前、用精致的羽毛笔郑重地签下结婚证书时，他的内心和其他人一样，溢满祝福与感动。

妮妮和正男是在大学毕业后结婚的。两人高中毕业都去了东京，妮妮大学主修经济专业，而正男进了一家漫画培训机构学习。当时两人的职业发展轨迹完全不一样，不过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正男正式为追求妮妮展开各种攻势，是在初中。那个时候，妮妮提出的所有的任性小要求，他答应得心甘情愿——构思狗血的言情剧本，一起蹲点去挖同校女生的八卦，甚至替她排队去买演唱会的票。

当然，那几年间大大小小暗示性的告白已经无数次了，而妮妮既不正面回应，也不直接拒绝。青春期的少女，口头上还是会对帅哥犯花痴，会和别的男生走得比较近，玩各种暧昧的把戏，只是最后都不会认真。升入高中，妮妮收到的信笺和小礼物不在少数，每次都会找机会在春日部防卫队成员面前炫耀，同时特别喜欢向新之助强调：老娘不是没恋爱可谈，而是不想谈。

高中卒业后，妮妮考上了东京的大学，遵照妈妈的意愿，选了个时新又实用的经济专业。正男毕业考试的成绩太烂，最终连公立大学分数线的边都没挨上，而他说服了家里，拿着钱决定去东京上培训班。

当时，风间曾向正男表达过困惑，问他既然追随着妮妮去东京，为什么不去上个私立大学，好歹毕业后有个和妮妮相当的文凭，在东京也更好找工作。

正男笑笑：“我懂你的担心，妮妮妈不喜欢我，妮妮将来要是嫁给一个连大学文凭都没有的人，她肯定是百般不情愿。”

“漫画这个行业，真的不容易，风险又很大。” 风间说，“你确定要做吗？”

正男笑出声，他的脸因为喝了啤酒而有些泛红，“风间，要是我的成绩有你一半好，我就高高兴兴去报个大学。可是我啊，学习方面实在没什么出息，但画画还成。我真的喜欢画漫画。即使上不了好的大学，也想去东京上培训班。”

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话，然后，他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再说了，我也有我的底线。我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去讨她妈妈的欢心，日子是我们自己的，妮妮她也不会喜欢我耍帅，那种虚荣心，抛弃好了。去东京，离她近些，我多少能照应她。要是她以后想做阔太太，没有选择我，那我也没有遗憾……”

风间眨眨眼，惊异于此番告白竟出自还是高中生的佐藤正男之口。对一个人的喜欢、执着，会让人有所成长吧。如果这种感情并非一帆风顺，掺着苦涩、寂寞甚至悲伤，那持有这份感情的人，也会更加理智和成熟吧？正男一直没有放弃妮妮，哪怕得不到正面回应，也一如既往地待在她身边，是挚友，是玩伴，甚至被一些人叫作小跟班儿。他从小没有太多主见，总被伙伴中的小恶魔牵着鼻子走，吃了不少亏。唯独在妮妮这件事上，虽然一直在吃亏，却笃定地坚持着。

那时候不管正男在不在场，新之助经常念叨，说正男最后一定能追到妮妮。事实也如此——当正男小小的心愿已经变成了习惯，这细水长流的陪伴想切断都很难。最终，妮妮答应了正男的求婚。

 

 

高中卒业那一年，春日部防卫队的五人中，只有新之助一人留在了埼玉县，上了当地的私立大学，据说是进了物理系，他自己选的专业。在选专业的时候，这家伙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与思前想后、生怕一选定终生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一种对待自己未来很随意的感觉。那时，风间还有过小小的担心，他知道新之助这家伙上了高中后理科成绩有了起色，虽说不是突飞猛进，但也摆脱了排名倒数的地位，可是，他武断地决定要一头扎进物理，保不定进了大学突然发现自己算不得有天分而难以坚持，最终无法毕业。这家伙性子随意，而他父母最后也没有强加太多意见。估计之前没指望这孩子上大学，如今分数线够了，也就皆大欢喜一切随他。美伢说，不去东京好，消费太贵了。所以新之助大学的事定夺得超快。风间理所当然地进入了东京大学的经济学部，他从小就不偏科，数学成绩一直很突出，这样去学经济优势很明显。阿呆报了医科，被一所医学院录取。

大学录取诸事尘埃落定时，也是春日部五人各奔前程之际。

四年后，妮妮从一所普通大学毕业，在东京一家中型企业找到了工作，正男成了漫画家的助手。他费尽心思租了妮妮隔壁的房子。这样持续了快一年，直到妮妮答应了他的求婚，两人终于可以一起分摊房租了。

婚礼定在六月，日子特地迎合了风间的假期。风间在大三的时候参加了东大在伦敦的交换项目，在伦敦政经学院完成了本科学位，继而又在本校攻读硕士。夏季学期一结束，他便从伦敦赶回了春日部。

两位儿时玩伴的婚礼让人真正有了告别学生时代的感受。妮妮工作后剪了干练的短发，五官显得成熟而精致。而正男，比起高中时代微微有些胖了，应该跟他的工作性质有关——老是闭门赶稿缺乏运动的缘故。阿呆因为学制的关系还没毕业，戴上了眼镜更显斯文，虽然还是学生模样，却已经是五人组里最高的了。而说到新之助，这家伙无论从发型还是神态，俨然还是校园里无忧无虑的生徒，这也难怪，他当时是在家待就业状态，难免缺乏社会人的气场。

妮妮和正男的婚礼排场并不奢华，找的婚庆公司也是中小型的公司。不过，从结婚仪式到晚宴，一切被安排得井井有条、温馨动人。当樱田先生挽着妮妮的手走入礼堂，把她交给正男的一瞬间，在场的亲眷都在煽情的背景音乐中抑制不住地抹眼泪。而投影仪播放的两位新人成长、相识相知的历程，更是让人心里溢满幸福的同时不免感伤。

礼堂打下暖色的聚光灯，众人不时鼓掌，新之助抬起袖子，掩住嘴对一旁的风间小声说：“呐，我觉得妮妮妈还是不太高兴呢。”

风间撇了一眼站在亲属列的樱田太太，她虽然在笑，但面部表情有点僵硬，不时低下头，一副思绪游离的样子。

“那也没办法，正男真的不是妮妮妈心中的乘龙快婿。” 风间如实说。

新之助呼出一口气，他今天穿了和服礼服，坐着似乎不太舒服。他动了动身子，往风间那边靠了靠，“风间，你说要赚多少钱才能让丈母娘满意？”

“因人而异吧。”明知道新之助只是在发牢骚，风间还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不过，经济基础谁都看重。丈母娘永远不会嫌你赚得多。”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话说，新之助，你找工作的事如何了？我听说你毕业后一直在家。”

“你听说了吗？” 新之助轻笑一声，他双手抱头，下面的话却像是答非所问，“我在想，那些任性的只想挑自己喜欢的事来做的人，是不是就得一辈子受穷？”

“哈？”

背景音乐不小，新之助的声音若隐若现的。

“大家还是喜欢按部就班的人，懂得把握春种秋收的人生，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 新之助自顾自地说，然后咧嘴一笑，“像你，风间，头脑聪明又出身名校，工作后肯定能赚很多钱，妮妮妈那样的丈母娘肯定喜欢你。我呢，一想到白领的生活，就提不起干劲。朝九晚五的生活，简直就是炼狱啊，炼狱。”

风间顿了顿，说道，“也是，白领生活不适合你，你要是每天都迟到，那点工资还够扣吗？” 

“诶，这么说太过分了。”

“凭你选择的学校背景和专业背景，如果选择做上班族，一开始想要进大企业是不可能的。规模小的私企或者一般的社会机构，起薪随便扣一扣，拿到手的就真的不多了。” 风间盯着桌子，竟然在认真地想。

新之助望着他，撇撇嘴不置可否，他突然抬起手，揉了揉风间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他就是看不惯这家伙突然一本正经的样子，和上学时一样。

风间明显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想避开，差点碰倒桌上的酒杯。

“我的小说要出版了。” 新之助看着他笑了。

风间眨眨眼，“你真的一直在写吗？大学这几年？”

“大学这几年……” 新之助重复着他的话，“被你这么一说，突然感觉学生时代真的结束了，时间过得太快了。话说回来……” 他顿了顿，呼出一口气，“你真的对我在做什么一点都不关心呢。”

风间收回目光。

“你去了东京以后，和我们的联系也越来越少。现在又在英国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以后回来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吧。” 新之助自说自话般，“这一次是待三天吗？我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风间是什么时候。”

风间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也许是今日的气氛，让新之助突然变成了怀旧之人，从刚才起风间便察觉，或许又是拥有了所谓作家的标签，让他敏锐而感性的一面在此时被无限放大。“小时候我就觉得，我和风间你是完全不同的人。这点我妈看法与我无异啊。在家老被叨唠 '你看看风间君' 、' 你能向风间君好好学学吗' ，啊，大多数人都会厌烦被老妈挂在嘴边的小孩吧。”

风间用眼角看向新之助，婚礼现场变化多样的灯光在他深红的和服礼服上撒下浅色的花瓣，花瓣在他的侧脸上流转，应该是喝了香槟的缘故，风间觉得脸颊微微有点热。

厌烦吗？

记忆里自己曾经扮演过那个颐指气使的角色，叫嚣过 “新之助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之类的傲慢言辞，而内心里，也笃定地认为自己和新之助，妮妮，正男以及阿呆是完全不同的人。被定义为师长眼中的优等生、“别人家的孩子”，然后沉浸在由此而来的优越感里，这就是自己童年的一部分。

干净的孩子，拿着装着英语书的手提包去上补习班的孩子，早睡早起的孩子，自制力超强的孩子。和同班成绩最好的女生一起回家，被邀请参加班花的生日聚会，各种能力证书堆满抽屉，在朋友羡慕的神情中和外国友人聊得很嗨，有无数国外旅行的谈资可以分享……那些年中的自己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存在感，被关注、被包围、被夸赞，被赋予期望。

让周围人说出“好羡慕噢”、“真棒” 之类的话简直轻而易举，这令小时候的自己十分满足。

只是，到后来自己才明白，这种铺天盖地的满足感，同时又是那么脆弱和难以把握。它搭建在来自周围的恭维之上，也粉碎于来自周围的排挤和疏离之中。对待几近完美的事物，人们的目光始终挑剔又带有妒恨，努力展现完美的拼命的自己，也会听到来自不同人群的刺耳的声音。

“只不过有点钱罢了”、“没有父亲的孩子”、“虚伪的人”、“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喜欢可爱P那种幼稚的东西”、“恶心的御宅”……

恶魔总能抓住把柄趁虚而入，制造悦耳的谣言和煽动性的演出。

人们喜欢看好戏，而那些被看作瑕疵的东西，便是好戏。

原来努力变得优秀也会招人厌烦——很小的时候自己就意识到了。

“对不住啊。” 风间挠挠头。

新之助回过头，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听成什么了？我还没说完呢。”

风间侧了侧脸，“我在为没关注你的小说的事道歉，我这几年……”

新之助眨了眨眼，然后笑了一下，“你这几年很忙，因为绩点不好刷，学分不好挣，要去英国很难。” 他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好学生的借口。“或许是因为与大家不同，让你变成这样的吧。我一直觉得优胜等于孤独，所以，小时候与其说烦，不如说我喜欢看你那副一脸满足的样子。” 新之助继续说，“进口巧克力、意大利生产的小提琴、动感超人限量特辑啊什么的，你炫耀这些小玩意儿的时候，笑得很欠揍，但也超开心。”

听到这里风间忍不住抬起眼，对上新之助投来的目光。

现场的音乐换上了欢快的节奏，妮妮和正男走下台来，开始向每一桌宾客致谢，大厅里瞬间热闹起来。

“呐，风间。” 新之助抢先开口，“卒业典礼当天晚上……”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风间别过头，移开了目光。于是他抬起手抓住他的胳膊。“我总觉得你这几年的疏离和那一天有关系。”

风间想甩开他的手。“莫名其妙，我哪有疏远你们，我只是……新之助，先放手。”

新之助叹了口气，但他的力道丝毫没有减轻，“搬家了学业太忙了这样的借口你已经用烂了。不好好抓住的话，你又会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英国太远了，风间。” 他的声音很轻，险些被音乐淹没，“我真的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