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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第四章～ 稍微有点长呢

Chapter 4· 挚友

 

 

“由伦敦飞往东京的NH212航班将于15:12抵达成田机场……"

机场大厅的广播传来甜美的女声。

“诶……结果还是我们先到了啊，竟然还有半个小时。” 新之助看了看手表。

“婚宴六点半正式开始，那边扔给信子一个人，没问题吗？” 阿呆问道。

“没问题哦。” 新之助做了个OK的手势，“还有正男他们在，我们负责在六点半之前赶到就可以了。”

阿呆抬起头，看着滚动航班信息的大屏幕，“姗姗来迟的风间……” 他推了推眼镜，小声地说，“看起来真有点不情愿呢。”

“等他都成为习惯了，阿呆。” 新之助说，“上学时，我们在校门等他放学，他那学校下午总是比我们多一节课。周末聚会，我们等他从补习班赶过来。现在，我们在等他从空中降落……” 他说着笑起来，“飞机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但要漂洋过海，偶尔也会不靠谱呢。”

阿呆看着新之助的黑眼圈，“小新，你昨晚在想什么？是结婚这件事让你睡不着觉吗？”

新之助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这也是难免的事，阿呆。灯一灭，我就容易想很多，思绪漂浮，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打了个哈欠，“二十七岁，婚礼和接下来的家庭，我觉得我的人生展开了新的一章，而另一章，却似乎要画上句号了。”

“不要说普通人听不懂的话。”阿呆笑笑，“你现在像个老头子。”

“婚姻会彻头彻尾改变一个人。” 新之助继续说，“比如说我妈妈。我上初中后才知道，她居然是美术系的学生。嫁给我老爸之后，就再也没画画了。”

“你是在担心结婚后就不会再写书了吗？” 阿呆问。

“不是啦。” 新之助笑笑，“我只是……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到来之前有些怯步，倒不如说……” 他抬起头呼出一口气，“有些害怕……”

阿呆抬起手揽过新之助的肩，“打起精神来，小新，你要垂头丧气地迎接五年未见的挚友嘛？”

新之助的肩膀不着痕迹地颤动了一下，他吸了吸鼻子。

 

 

和小说的男主人公吉宗一样，在很早之前的某一段时间，风间彻也有过类似的想要离开日本的心情，可能说“逃离”会更恰当一些。

小学毕业升入了初中，自己按照成长计划，就读于当地最好的私立中学，这所中学在初中的最后一年会选拔优秀学生到美国的合作院校交流学习，选拔的依据是前两年的学习成绩，按排名择优。所以优等生们自第一年进校门起，便在分数和排名上拼得你死我活。

这种战场和小学一模一样，风间彻很熟悉那些高冷的身影，平日里趾高气扬，夸夸其谈，只会在成绩优异的强者面前颔首。第一个学期开学一个星期后，学校便实行全英文授课，同桌的美佳一开始跟不上，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每次上课都红着眼睛，默默掉眼泪，放学后在教室里学到很晚才回家，可是，后来还是跟不上老师和同学的进度，最后只好退学。风间同桌的座位一直空着，那是个靠窗的中后排的位置，能够看到窗外花园式的学园景色，可是美佳一直没顾得上好好欣赏。

如此强度的学习任务与考试，不是考核精英，而是淘汰弱者。

给自己安排满满的补习班、每天上学前一小时和放学后五小时的高效学习时间，几乎在透不过气的夹缝中呼吸着空气，风间换得居高不下的年级前五名。

而与此同时进入普通高中的其余四人，新之助、妮妮、正男和阿呆，则过着平凡中学生的生活，在这群精英厮杀的时候。

新之助和正男在一班，妮妮则和阿呆在隔壁班。放学的时候四个人很容易凑到一块儿，一起回家，或者，在约定时间去风间的学校等他放学。

很多次，一出校门，看到四个穿着不同校服的身影，风间都止不住鼻子发酸。

他不敢说疲惫，无论是在好朋友面前，还是在他的妈妈峰子面前。他每天都装得很有干劲，和妈妈告别，放学回家后饶有兴致地说自己在学校参加的活动，为校长撰写演讲稿、参加学生会举行的比赛等等。换来峰子一句欣慰的话语“小彻每天都很努力呢，不要太辛苦啊” 他便心满意足。一直在身边照顾他的、对他寄予厚望的母亲是他最不愿辜负的人。

而对于四个好朋友，他更多的大概是逞强罢了。从小到大，风间彻作为“别人家的小孩”，作为令人羡慕的存在，已经习惯了，现在，他很难在他们面前说出自己有多疲惫，不只是身体，还有内心，而且，他們多半是难以理解自己的感受的。

少年少女长大了，小时候的玩笑也不爱开了。比如妮妮不会再喊着要玩超真实的扮家家酒，取而代之，开始聊各种八卦。而异性，是这群孩子的共同话题都会关注的。因为不在同一所学校，他们聊的很多人——什么一班的森田，三班的村上之类的，风间都很陌生。

他不太爱跟他们聊自己学校的女孩子，一提到她们他就莫名其妙地没有兴致。虽然她们中长得美而精致的女生不在少数，再配上精美的私立学校制服，每个人都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在学校里，他的身边也围有不少女生，学生会里，有以“学姐”自居撒娇要他帮忙做这个做那个的，西洋乐团里，有声音很嗲的学妹要送他自己亲手做的便当的，班上，有拿着习题本总缠着他请教的，总的来看，风间彻很受欢迎。

可是，他冷得像一朵高岭之花，风度翩翩，却与每个人都保持等距离。

那群精美的女孩子在风间彻面前，都尝到了不同程度的败北滋味，难免会心生恨意。久而久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被女生疏远。而周围的男生，大多自然幸灾乐祸，他们欣赏强者，却也不愿与强者为友，因为心存妒忌。

曾经的自己，为了不被排挤而拼命努力学习。而现在，居高不下的排名已经实现，自己却更加孤独。

嘛，无所谓了。风间彻坐到了美佳的座位上，望着窗外的校园。夕阳快来了，树影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

打开手机，翻看着聊天群里五个人的聊天记录：

妮妮：今天要和妈妈去看外婆，已经请好了下午的假，吃过午饭就走，不能参加聚会了(泣)

正男：我今天也要帮妈妈打扫屋子，抱歉喔( p_q)

阿呆：这么说的话……最近办社区神奇石头展的策划我还没写完，有点着急呢(涙)

新之助：大家都这么忙，我两手空空地游荡好有罪恶感……那我好好回家补作业吧(*ﾟ▽ﾟ)ﾉ风间，快夸我。

风间：……不夸，你自找的。

风间：话说，你们怎么都像约好似的……

妮妮：真的超级抱歉啊，这是今早我妈妈临时决定的，外婆那边来电话说家里有点事，真的对不起啊，大家。(._.)

正男：我很早就答应要帮妈妈忙了，再不兑现母上会暴走(T^ T)

阿呆：我也很抱歉喔，是我的拖延造成的后果……社区协会后天就要看我的策划（大哭）

新之助：风间你就原谅他们嘛，偶尔我们也要享受个人的时间嘛。

风间：……

风间：你好好做作业吧。

新之助：٩(๛ ˘ ³˘)۶爱你小彻。

妮妮：风间，今天放学早点回家，好好休息喔(´,,•ω•,,)

风间：谢谢^_^

 

关上手机，风间趴在桌上，把脸埋进手臂里。

教室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享受个人的时间……吗。如果个人时间是指不和春日部防卫队在一起的时间，他的超级多，学习、考试、学校无聊的社团，应付这些完全可以打发个人时间，剩下的，很荒芜。

夕阳笼罩了整个校园，从窗口射进来，照着他整个后脑勺，感觉很温暖。喔，忘了提一句，现在是深秋。

趴着睡了一会儿，风间直起身来，拿出MP3播放器，塞上耳机，开始播放英文广播。他迷迷糊糊地听着，又闭上了眼睛。

课桌在地面上的影子随着时刻而走动，很快，光影变成了冷色，月亮升了起来。

清洁人员走进教室，啪地按下电灯开关，教室里瞬间一片光明。风间彻感到眼睛不适，睁开眼睛，才发现窗外已是夜色，再看看表，已然过了七点。

清洁人员开始开始挪动桌椅，打扫卫生。风间赶紧收拾书包，走出教室。

校园里很安静，这个时候同学们大多在上补习班，很少有人放学后留在教室。而今天，是自己一周里唯一不用上补习班的日子，也是春日部防卫队定期聚会的日子。

感到夜间的降温，风间拿出书包里的围巾围上，拉紧了大衣。

新之助说得对，要原谅大家，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自己平时不也因为忙补习，很少和他们聚会吗？而且，他们有抱怨过吗？

可是……今天是自己好不容易可以稍作休息的日子，可以和朋友好好玩的日子，为什么大家偏偏在这个时候没空呢。

风间垂着眼，快速走向校门，因为埋头不看前方，在校门拐角处冷不丁地撞上了一个人。

“啊，抱歉。” 风间后退一步。

“真是的，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出来……” 风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迅速抬头，借着路灯的光，他看到新之助还穿着校服，搓着手，站在路灯下，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不是早放学了吗，风间？你的同学都走光了。” 新之助继续说。

风间鼻子有点泛酸，“你这家伙，不是要写作业吗，还穿着制服，没回家？”

“我在你们放学之前就来了。”他突然笑了，“你也不想想，我自己怎么会做嘛。我有一大堆题要问你，咱们走吧，去简餐店。” 说着就去拉风间的袖子。

“不要擅自决定，我答应你了吗！” 风间躲开他的手，假装出怒气。

“请你喝东西啦，啊，还有烤地瓜。” 新之助说着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两个袋装的变形物体，“不过都凉了，我们去便利店用微波炉加热吧。”

风间看着两坨不明物体，无言。幸好，这次不是从裤裆里掏出来。

他低头，掩住笑容，心却不知为何，像被人用手捏住，流出似乎有点酸涩的汁液。

为什么这家伙总是这样出现，在自己最软弱的时候，还能听到他没脸没皮的玩笑。

风间笑着笑着就抿住了嘴。他不明白这种感情，就像吃一块色彩斑斓的糖果，甜蜜的草莓、酸涩的柠檬都在刺激味觉，他喜欢极了，却不知道为何在高兴的同时，感到一股淡淡的难以抑制的失落。

“哼”了一声，他丢下新之助，快步朝着最近的便利店走去。

新之助追上来，深红色的围巾散开了，挂在胸前。风间发现他又没好好系纽扣，任由制服外衣敞开着。只是凭着下意识，风间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拖进便利店，然后帮他把纽扣一颗颗系好。

“非要生病才能长记性是吗，不良少年新之助？”

新之助先是愣了愣，然后捉住他的手，换上少女般纯情的眼神：“小彻这么关心我……"

“恶心，放开！” 

新之助嬉笑着松开，捧着地瓜请便利店收银员帮忙加热了。

风间看着他高挑的背影，和圆圆的后脑勺，撇了撇嘴。

 

也许直到那时候，他也不能确认，自己不想跟周围女生胡搅蛮缠的原因，是不是这个。但他确实察觉到，眼前这位挚友不一样的存在感。